![]() [摘要]其間有留美的浪漫史,有學成歸國的得志與不得志,有坐國民黨的地牢,也有坐共產黨的地牢。小說《陸犯焉識》的內容遠比電影《歸來》深廣得多。 陳道明給陸焉識畫的第一幅畫像,就是一張很像自己父親的臉 戴著相似的眼鏡。 (陳道明畫作/圖) 張藝謀導演拍攝的電影《歸來》,引起瞭許多人閱讀嚴歌苓小說原著《陸犯焉識》的興趣。應邀赴京參與小說《陸犯焉識》的讀書分享會,我找來原著閱讀;一讀就放不下瞭,一行行地把它讀完 感謝張導,讓我沒有錯過這部經典的當代漢語小說。 嚴歌苓的《陸犯焉識》,橫跨陳忠實《白鹿原》的舊社會和莫言《生死疲勞》的新中國:從上世紀20年代初14歲的陸焉識,在父親病故後以長子的身份當傢做主,留下嫁進陸府做填房才8個月的馮儀芳做“恩娘”開始,到1980年代末陸焉識孤苦地待在上海,成為子女傢庭不受歡迎的人,以八旬垂歿之身重返大西北不知所終而終卷,其間有留美的浪漫史,有學成歸國的得志與不得志,有坐國民黨的地牢,也有坐共產黨的地牢。小說的內容遠比電影《歸來》深廣得多。 本文不想評介小說所錶現的社會政治生活,這裡隻想說說它,比作為敘事背景的當代現實生活更具有深刻性和永恒性的,人物關系刻畫與人性心理分析的精微與通透。 那麼,且借《陸犯焉識》裡白金的constellation和OMEGA(Ω)牌瑞士手錶為線索來談一談上述內容,雖然嚴歌苓並未特意將“omega 錶和OMEGA”作為貫穿全書的情節線索。 小說第一章就出現瞭“歐米茄”。是那個要等滿18歲後執行死刑的16歲的殺人犯梁葫蘆,特意從姓謝的“加工隊長”(管教幹部默許“修理”犯人的牢頭獄霸)身上偷來,偷偷塞還給陸焉識的。陸焉識在饑餓難挨時曾用它換瞭5個雞蛋。第二章就講述瞭這塊1931年出品的名貴洋錶的來歷。 我們先來看歐米茄展現的陸焉識與繼母和妻子之間的“三角”關系及其內涵 與古詩《孔雀東南飛》裡兒子焦仲卿與婆、媳之間的三人關系有所不同的是:婆婆“恩娘”隻是填房且不是親娘,傢長地位受惠於陸焉識的“見不得女人哭”而沒有被遣返娘傢,所以,“恩娘”要控制陸焉識夫婦不能像焦仲卿的媽那般強硬,而必須來軟的巧的,訴諸籠絡和示弱的情感,付出艱難持傢的辛勞。媳婦馮婉喻本是“恩娘”娘傢的侄女,這個“阿妮頭”(二丫頭)本是“恩娘”用聯姻控制陸焉識的“鎖頭”,所以,婉喻的角色很尷尬,既應當姑侄聯手鞏固二人在陸府的地位,又本能地心向夫君而聯手反控制。 微妙之處在於,二人在爭奪陸焉識的關註上,不僅是一般的婆媳“天敵”,而且有“情敵”因素:畢竟恩娘比焉識隻大10歲,從24歲開始守寡,身邊出入的隻有焉識一個男性伴侶。她容不得焉識夫婦在她眼前恩恩愛愛,那是很自然的。《孔雀東南飛》裡阿母強逼兒子休劉蘭芝時說:“吾意久懷忿,汝豈得自由”。對於焉識與婉喻,那就是“吾意久懷妒,汝豈得自由”!所以,陸焉識出於不忍讓人失望的性格買瞭兩張猶太人推銷的梅蘭芳京劇票,隻能鬼鬼祟祟帶婉喻去劇院看,而被恩娘知道後隻好為補過,再買票帶全傢去盡義務;焉識要避開恩娘控制帶婉喻去外面散散心,隻能撒謊說開學術會議要求教授們都帶夫人同行;上海淪陷,焉識本想帶全傢人至少帶婉喻到大後方去,卻因恩娘的堅持留上海和婉喻的委曲求全,隻身到瞭重慶。 有一雙“解放腳”(先裹後放)的婉喻,非但不反感堂姑媽的包辦婚姻,而且對把她配給瞭陸焉識這樣的白馬王子心存感激。陸焉識出身上海灘上的世傢,不僅有錢也有文化(其父是舉人出身);陸焉識不但“高富帥”,而且有過人的天才(照相般的記憶,博學多識,能夠在腦中“盲寫”而似有無形U盤儲存並調出),被人們視為神童,這使他成瞭讀過師范學校的馮婉喻的偶像 假如婉喻是沒有受過教育的傳統女性,倒不會這麼癡心地崇拜他的學力。 因為是舊式婦女,婉喻接受瞭包辦婚姻,接受瞭新婚後被無視與5年守活寡;也從寡婦恩娘身上學會瞭在漫長的苦日子裡“熬和忍”的功夫。因為是新式學堂的女生,婉喻理解焉識對精神自由的追求,從不抱怨因書生氣十足而落魄的丈夫是個“沒用場”的人,從不相信被誣為“反革命”而下獄的丈夫是壞人。正是新與舊的結合,造成瞭獨特而有時代印記的馮婉喻。 焉識本是反感這個包辦婚姻的,結婚儀式完成數日即遠渡重洋赴美留學;在那裡一邊勤奮地求學,一邊心無愧疚地享受浪漫風流的生活。但是,既然選擇瞭歸國,選擇瞭回到恩娘和婉喻身邊,善良的天性使他不得不委屈自己在傢庭關系上盡孝子和丈夫的義務。 焉識與婉喻聯手對付“因為可憐而惡毒”的恩娘,一方面是對於不自由的同病相憐;另一方面是反控制的“同仇敵愾”,正如元人小令所謂“越間阻越情多”。焉識最疼愛的小女兒丹鈺,正是他倆偷跑到太湖邊補度“蜜月”的激情成果。 凝練地呈現焉識與恩娘、婉喻“三角”關系的,就是小說第二章標題所示的“歐米茄”:1936年8月一個溽熱的夜晚,婉喻將一塊手錶偷偷地塞在丈夫的枕頭下,它是她偷情般地跑到當鋪當瞭姑媽兼婆婆馮儀芳給她的陪嫁祖母綠寶石而買的,它是她給焉識的信物!而當恩娘照例亮首飾之時問到祖母綠何在,婉喻竟“造反”般地坦承自己拿去換瞭歐米茄。這在她是拿出瞭舍得一身剮的勇氣;在恩娘眼中,她仿佛傢養的兔寶寶忽然變成瞭大象般讓人吃驚。 當然,歐米茄的這個出場,還有更深一層的意味。它不僅錶現瞭婉喻對焉識的“私情”,為瞭討他歡心,更是為瞭讓他開心,因為她發現他近來很不開心,反常地悶在傢裡 雖然她不是那麼明白自己做小媳婦固然不自由,而丈夫作為闖世界的男人和上臺面的教授何以感嘆自己不自由。 對自由特別是精神自由的追求,才是貫通《陸犯焉識》的主題,開篇的“引子”第一句,就是大草地上馬群、黃羊們,據說自古以來就有未被狼群趕盡殺絕的自由;終篇是老焉識為瞭精神的獨立而遠離兒女。 他在抗戰時期坐國民黨的地牢,是因為他拒不服從教育部的訓令按照教學大綱編教材授課;特務的上門警告他不聽,反而勾起他撰文譏諷教育部官員,在西遷時霸占貨船運載細軟而不顧師生的利益。 解放後他舊病復發,當做瞭教育專員的老同學、地下黨員大衛 韋挑釁性地問他現在對共產主義運動如何看時,他不願違心地按照主流的詞語回答,堅持“自己對不太瞭解的事物不馬上發言”;在給大衛的私信被發錶後,拒絕學校軍代錶要他寫反省書的要求,這樣就成瞭“(現行)反革命(分子)”。本來軍代錶知道他有坐過國民黨地牢的光榮歷史,他如果不是這麼“任性”,也不至於被打成反革命判刑15年;如果他不是那麼執迷於自己的精神自由,也不會天真地據理力爭反對隨意給他加刑,而被索性加到極刑,差點吃瞭槍子。 婉喻給他買歐米茄時,用焉識的話說,正是他處在外面被“掃蕩”到傢裡,傢裡也免不瞭被“掃蕩”的精神困境之時。婉喻確實稱得上是他的紅顏知己,雖然比不上重慶姑娘韓念痕一度對他的愛更癡迷更狂熱。 再來看歐米茄錶現的陸焉識與子女之間的沖突及其意蘊 陸焉識有三個孩子,都生於留美歸來的1930年代。雖然他1951年就涉嫌“反革命”而被捕,後來又一直被監禁,但是平心而論,他的孩子,在“黑五類”中還是相當幸運的,並沒有淪落底層,隻是上升空間受限和婚姻不如意。大女兒解放前就跟叔叔旅歐未歸;兒子馮子燁是1950年代初珍稀的研究生,留大學任教;小女兒馮丹鈺更是那個年代國傢重點培養的鳳毛麟角般的生物學博士,出鏡防治血吸蟲病的科教片 小說第一章寫陸焉識結結巴巴地向勞改中隊的鄧指導員請假,要到場部去看那個科教片,就是為瞭看看闊別多年的小女兒長成什麼樣子瞭。 1963年的冬天,大饑荒過去之後,人剛剛有瞭點精力,陸焉識冒死逃出監禁區,歷經千難萬險回到上海,為的是看親人一眼,他跟蹤婉喻和兒女,卻不願帶給他們災難而沒有相認。小女兒在電話裡用“對敵喊話”的口吻跟他講話,敦促他去自首,要他“顧念”傢人的處境,這都可以理解,畢竟身不由己。而兒子聽說爸爸逃跑被通緝,對他媽媽一口一聲“那個老東西”、“那個害人精”,足見怨毒之深。 陸焉識回到青海自首,從勞改農場寄回與婉喻的離婚協議書,都是為瞭“顧念”傢人的自我犧牲。兒子催逼婉喻簽字瞭斷與焉識的關系,也可以算是求自保不得已而為之吧。讓人難以原諒的是,1976年底,政府已“特赦”瞭陸焉識等一批老“反革命”,給“老先生”們恢復瞭工資待遇,陸焉識卻在勞改農場的招待所等瞭3年才回到上海,隻因兒子找各種借口阻止“老頭子”回傢。陸焉識望眼欲穿回到上海,馮子燁又設法阻止兩個老人住到一起,並極力反對兩人復婚。 “歐米茄”就在這時候又出現瞭。與兒子住在一起的焉識要與跟女兒一起住的婉喻約會。為瞭防止“一對老活寶”復婚,兄妹倆決定赴父母的約會,安排在錦江飯店全體傢人出席。馮子燁特意安排馮丹鈺坐在兩個老人中間,兩個老人就在丹鈺與嫂子錢愛月前仰後合地熱火閑聊中,用啞謎般的語言隔座談話。比如,焉識說“歐米茄還蠻好,一看它就想到那時候瞭” “那時候”、“那時候”,我焉識永不能忘,苦於失憶的婉喻你可還想得起贈我的那件信物? 雖說“一傢子總是這樣:你覺得你可憋屈夠瞭,他覺得憋壞瞭的正是他”,傳統的傢庭關系並不真的像錶面那麼溫情脈脈,但兒女對陸焉識的無情還是令人痛心。這也反襯瞭婉喻對焉識刻骨銘心的愛。當馮子燁當著全傢三代人的面控訴陸焉識對傢人的“禍害”時,半清醒的婉喻格外清醒,對兒子的阻隔積怨已久的她憤怒爆發瞭,一反靜雅的常態用粗話罵道:“放你的屁!放你的咸菜屁!啥人害我,你心裡老清爽!”“不要睬這個小畜生,阿拉走!”婉喻拉焉識走出馮傢大門。 從大的方面講,馮子燁確實對究竟是什麼造成瞭他們的傢庭悲劇“老清爽”,但是他的顧忌不能說沒有道理,“過兩天又來運動瞭,再把我們算成敵屬我們找誰去?” 這就是1980年代人們常用的一個詞,叫“心有餘悸”。 如果說馮傢兒女是被“洗腦”瞭才這樣對待陸焉識,那也不符合事實。陸焉識的三個孩子都生於1930年代,長於1940年代,1949年馮子燁已接近成人。而且,有些事根本就與政治無關,屬於個人德性。馮子燁夫婦最可惡的是,把年近八旬死裡逃生的老爺子當傭人榨取性使喚,盡管老爺子交瞭那麼多生活費;甚至在他搬到丹鈺住處後,還要把臟衣服拎去讓他洗。馮子燁為什麼會變得對父親這樣冷酷?亂世中傢教的不成功,恐怕也是很重要的原因。陸焉識不論得志不得志時,都肯定不是個盡到瞭責任的好父親;馮婉喻是力有未逮,或是對孩子疼愛過度到瞭溺愛,讀者可以用自己的生活經驗去想象補充。 再看歐米茄錶現的犯人之間的關系和精神世界 姓謝的“加工隊長”斷定是梁葫蘆偷走瞭他身上的歐米茄,把他綁起來,用馬在河灘的石頭上拖。被拖得血肉模糊,頭皮都磨破瞭,他就是不招。 眼開梁葫蘆快要被折磨死瞭,怎麼救他?別的犯人對姓謝的濫施淫威一向漠然置之。陸焉識喊犯人們去看熱鬧,“好看得很,梁葫蘆給馬拖得腦漿塗地……”犯人們立刻哄的一聲跑去,“去看看自己的慘如何轉嫁到別人的身上,看看他人的慘如何稀釋自己的慘。有個人在給折磨呢,因此折磨暫時不會輪到我”。這就是犯人們的普遍心理,也是處於任人宰割地位的人們的普遍心理。 陸焉識在心裡說服自己不要交出歐米茄,這塊錶是自己要用來做“買路錢”,向鄧指導員請求批準看電影的;交出去也不一定救得瞭梁葫蘆;這個“小兇犯”也不是什麼好人,居然給死去多日的劉國棟送飯“喂飯”,為瞭多占那份口糧;他反正是要吃槍子的……但是,不知不覺地他上前抓住瞭馬韁繩。當“加工”隊員對他施暴時,“偽連長”看不下去瞭,叫喊不要對一個六十歲的人動手。謝隊長罵“偽連長”的娘激怒瞭他上前拼命……犯人之間打群架,引來值班的士兵制止騷亂,梁葫蘆才得以死裡逃生。 梁葫蘆被打得奄奄一息躺在河灘上時,仍然用目光制止陸焉識交出歐米茄。一方面是他對謝隊長不服輸,不願“前功盡棄”;另一方面也是他真心敬重陸焉識。他沒有父親,當他發現母親與走村串鄉的木匠(其實是他父親)躺在一起,享用他們傢的一個饅頭指標時,怒火中燒地砍死瞭二人並分屍。他認為,如果有陸焉識這樣對他好的父親,他是不會犯下滔天大罪的。 然而,就是這個梁葫蘆,臨到執行死刑時,為瞭立功保命,檢舉陸焉識的結巴是假裝的。盡管這樣並沒有保住他的小命。 最後,從歐米茄看管教幹部的善惡及人性的復雜 小說開始就寫陸焉識向勞改中隊的鄧玉輝指導員請求,批準他到場部去看電影上的小女兒。他是用歐米茄賄賂瞭鄧指,鄧指才違紀冒陸焉識越獄逃跑之險,同意他離隊一晚上去場部看電影的。 那麼,鄧指是個貪官嗎?不是。這個歐米茄在陸焉識身上藏著也是浪費,不如給他的安徽籍老婆戴著,讓隨他來大西北受苦的她開心一點點。 鄧指是那麼深地愛他的村姑老婆,以致懷疑她與畢中隊長有私情後,特意派陸焉識到那個中隊去臥底做統計員(此時鄧指已升為勞改分場的副政委,管那個畜牧中隊);用上瞭子彈的槍威脅老婆與陸焉識,分別招供去沒有去過畜牧中隊、看沒有看到她去畜牧中隊;他相信老婆背叛瞭他,心情抑鬱成疾,並且遷怒於那個“破壞知識青年上山下鄉運動”(玩弄女知青)的前大隊支書,致使他掉進青海湖的冰窟窿裡淹死瞭(他因此受到撤職處分)。 值得一提的是,鄧指與他老婆的故事與歐米茄有很大關系。是陸焉識憑他的學識判斷歐米茄有高原反應(到瞭海拔相當高的地方會亂走,回到低些的地方要幾天才能恢復正常),鄧指就是憑這個斷定老婆到畢中隊長所在的高原去過。 但是,鄧指絕對是本性善良之人。他早知道陸焉識的結巴是假裝的。他不僅佩服陸焉識的學問,也敬重他的人品,包括寧可挨槍子也不願證實看到鄧指的老婆到過畢隊長那裡。如果不是鄧指的庇護,他早就被場部的保衛幹事(後來的曲科長)設套亂槍崩瞭。他知道不少基層管教幹部對總場寬大一度逃亡而害得他們取消休假的陸焉識恨之入骨,要找借口“報復”,就把他調到自己管轄的分場,並讓他做統計員的輕松活。 待到陸焉識被“特赦”可以回上海時,鄧指把歐米茄還給瞭他。這樣他後來才可以對婉喻說“歐米茄還蠻好”。 陸焉識在上海跟子女待在一起很壓抑,又回到大西北,那是鄧指的兒子鄧三剛接走的。雖然鄧指過世瞭,兩“傢”人卻親如一傢瞭。 鄧指也不是對陸焉識一個人好。他治下的分場成瞭總場的人道樣板,供中央和省的領導參加,供外賓參觀。雖然平時也不見得多麼人道,相對而言比別的分場待犯人好則是肯定的。 鄧指並不是管教幹部中唯一的好人。戰鬥英雄譚隊長也是一個大大的好人,正是他從“河北保衛幹事”槍口下救瞭陸焉識一命。他還曾帶領收工的勞改犯們與崗亭上的士兵較勁,沖進監房去躲避大風沙。 當然,不論是鄧指還是譚隊長,無論他們本性多麼善良,根本的命運、大多數人的命運,就像陸焉識一樣,是由時代條件和社會環境決定的。 小說故事隻是告訴我們,人的善惡是不可以簡單地以職業與身份或“階級”來劃分的。每個人的修為和責任,也不可一概推給“制度”和“社會”負責。 末瞭,我要說,假如把《陸犯焉識》改編成一部“全景”電影,我建議取名“白金歐米茄”。我不要版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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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其間有留美的浪漫史,有學成歸國的得志與不得志,有坐國民黨的地牢,也有坐共產黨的地牢。小說《陸犯焉識》的內容遠比電影《歸來》深廣得多。 陳道明給陸焉識畫的第一幅